品嘗舌尖上凋落的愛情幻宴
我讀《舌尖上凋落的愛情》,像是品嘗一場挑動感官的愛情幻宴,味蕾與身心皆跟著女主角逐漸沉淪,一股抑鬱的悲傷悄悄潛入心中。劇情每一翻動,我便不禁自問:「若我失戀了,會不吃不喝還是大吃大喝?我需要的是休息還是勞動?」還沒想好答案,新的疑問又隨之而來:「『取』悅愛人的味蕾,是否就能獲『取』他的真心?」
書中主角鄭智媛是一位廚藝精湛的女廚師,在經歷事業愛情皆得意的美好之後,突然間遭到情人與學生的背叛,幸福生活瞬間瓦解……接著配角一一登場,曾與主角緊緊相連的人,後來一個個背離她:最心愛的情人背叛她,和自己學生在一起;她與情人最寵愛的狗被第三者意外打死了;最要好的出版社女性友人背著她,為前男友和第三者作專題報導;最愛她的老師兼老闆─主廚想幫她,卻因痛失愛女的心病而自身難保;啟蒙她的廚藝、最敬愛的奶奶過世了;最愛慕的叔叔因嬸嬸自殺而患有酒精性失憶症候群住院治療,無法關照她。嬸嬸因厭食症而自殺,喜歡吃東西的叔姪二人卻遇上不喜歡吃東西的人,這是怎樣的衝突悲劇啊!
孤立無援的女主角任憑自己墜落黑暗,為了能活下去、守住最後的光芒,她堅持烹飪,因為她認為慾望不該總是被壓抑。我在一旁膽戰心驚地看著她懷著令人窒息的情愛,奮不顧身地站上光燦的廚房舞台作菜、上菜:
開幕:時序從嚴冬(1月)~盛夏(7月)
Jan ─ Feb冬/渴望再次為情人獻上美食
蘋果對女主角來說很重要,它啟發了她的眾多感官,包括視、聽、味、觸覺。矛盾的是蘋果象徵愛情、也象徵背叛,它吸引伊甸園中的亞當與夏娃相愛,也讓他們禁不起誘惑進一步偷食它而背叛上帝。美麗的紅蘋果一體兩面的衝撞著女主角,在她與情人住處廚房中的蘋果上殘留第三者黑指油的痕跡,就是最諷刺的表徵。
當情人毫不留戀的離去,沒有留下抱歉與不捨,只留下了心愛的狗與女主角相依,但此舉不是為了她,而是為了第三者不喜歡狗;然而耽溺於過往愛戀的女主角,並沒有因此被擊退,既使在看到情人與第三者的偷情畫面,也沒有產生恨意,反而升起令人顫慄的食欲!在情人來探望狗的時候,女主角想用她最愛的食材松露與天門冬作料理給他吃,卻被情人斷然拒絕。我想,此刻即使女主角端上的是仙界美食,恐怕也只會被無情地推開,徒增悲傷罷了。
Mar ─ May 春/被迫為情人與第三者下廚
被情人割開的傷口不但沒有因時序的推進而收斂,反而愈裂愈大。情人與第三者邀請雙方父母來到女主角工作的餐廳用餐,並指名要她負責料理,此舉無非是在她的傷口上灑鹽,然而對女主角來說,傷口已痛到麻木。重點是她不能輸,她想要愛情、也要烹飪,既然暫時輸了前者,那麼先贏後者如何?因此她決定作一桌「美味到讓他們想殺死她的食物」。當下在她心裡,不是他們死就是她亡啊!
主菜是鮮美的鱸魚與鴨子,各是情人與第三者的最愛,女主角用盡激情烹飪。愛情與食物的生死戰,勝負未定。
June ─ July夏/如願以償為情人獻上最後一餐
就在女主角逐漸能夠仰賴烹飪療癒傷口時,情人與第三者卻又進一步給她致命的打擊:第三者仿傚她開了一間烹飪教室,然後藉由她好友的出版社大肆宣傳報導,接著第三者意外殺死了聯繫她與情人的愛犬……女主角的心靈徹底崩潰了,再也無法挽救。於是她「暗地」與第三者合作,為情人策劃最後一場完美的餐宴,而獻上的主菜,就是情人最渴望的東西。
當上完菜之後,主角終於放下對逝去愛情的拗執,不再執著於不可自拔的眷戀,因為她烹飪最美好的部分已被情人享用過了。
閉幕之後─我還徜徉在食物的各種味道中難以自拔。書中女主角曾說:「想像中的食物味道有時會比實際上要更強烈、具體。」果然一點也沒錯!她還說:「看到某種食材就會想起某人」,我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經驗,尤其是氣味更能標註回憶。另外,書中主角幻想自己是食材或水果的片段,更是精彩絕倫,是我沒有過的經歷,然而在藉由她闡述食材的淵源與故事,更令我貼近食物的本質與精神。
作者在創作故事畫面時,除了展現廚藝之外,更像是在播放電影,如看到偷情與情人吃東西的生動畫面等。作者將吃肉時情人紅腫膨脹的嘴唇,形容成像做愛時的生殖器;而品嘗食物的舌也被她形容得活靈、美味,表面豐滿鮮麗,裡面卻潛藏著枯槁灰敗的悲傷,文中出現多處無言以對「……」的刪節號,也延續了悲傷的餘波。原本以為只是失戀與烹飪的哀傷故事,沒想到劇情卻突然轉變成希屈考克的驚悚片氛圍,女主角竟然執行對食物的幻想,迷昏綁架第三者,割下她的……作成料理,最後又與名著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接軌,為無望的愛跳下鐵軌自殺。
當女主角與情人再次見面時,情人嚴肅地對她聲明:「這是最後一次了。」女主角耳朵聽到了,但她心裡明白,這不過是自欺欺人,悲傷迅速在心裡升起,這情緒引發了回憶與想望,以及不言自明的,比什麼都強烈的,苦澀。這也是我品嘗完整本書,在舌尖留下的最後餘味。就在我還甩不開這苦澀滋味時,讀到了〈作家的話〉:「如果文學也有形態,我覺得應該是像地球和太陽,或者月亮和蘋果那樣的圓形。最能有力地抵抗外界壓力,保護內容的形狀仍是球形莫屬。在文學裡,在寫這部小說的日子裡,我置身於世界上最安全的場所。」看完作者的話不覺莞爾,她置身於安全之處,卻烹飪出這樣不安全的餐宴,文學「廚藝」真是高深啊!
(資料來源:http://korean.nccu.edu.tw/news/news.php?Sn=546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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